探访印度拉贾斯坦邦
很早以前，有个古印度的小国王，住在沙漠深处的宫殿里。因为正处在金银宝石成河的古代丝绸之路上，所以他的宫殿里应有尽有。他那富丽堂皇的宫殿故事，随着在骆驼上弹琴唱歌的诗人流传到沙漠另一边的阿拉伯大地，一直流传到阿拉伯的深宫中。夜晚讲了一千零一个故事的聪明公主，都用他的故事开头：“传说中，那个富有的印度王子……”
传说中他宫殿的墙上装饰着无数的细密画，用藏红花汁画成的花朵永不褪色，那些细密画之间镶嵌着无数彩色宝石，还有无数水银镜的碎片。当夜晚到来，只要点起一根蜡烛，整个宫殿就会如最晴朗的夜空那样，闪烁出无数细小明亮的光芒。
有一天，我在土路上跋涉，经过了酷热的戈壁，经过了尘土飞扬的山丘，终于到达他的要塞。我穿过红砂石的要塞，经过已磨得照的见人的石子路，经过已干涸了的水池和已变得发黑的凉亭，来到那里。
拉吉普特王孙们留下的古老宫殿墙壁上，至今仍留着无数的细密画和湿壁画，无数闪闪发光的五彩宝石，古老的国王在墙上拈花微笑，在画里骑着一匹白马。空荡荡的宫殿正中，还留着檀香木刻的宝座，上面落满了白色的灰尘。古老的塔尔沙漠和更古老的阿拉瓦利山脉之间，是一片色彩缤纷，充满传奇的燥热大地。
传说中这片横跨在巴基斯坦和印度西部之间的沙漠中曾有23个古国，它们红砂石或者黄砂石的要塞大都健在峻峭的山冈之上，它们的山脚下是古老的商贸之路。
这座巨大平坦的城堡建立在80米高的山丘上，古老的黄砂石已被人们的脚摩擦得异常光滑。当年德里的皇帝为讨回被城堡里的人抢走的货物，曾围城9年。当破城在即，Jarhar（自我献祭）在城堡里执行，女人们投火自焚，男人们穿上藏红花色的殉道者长袍，冲下城堡赴死。这座城堡里的人，商业上的欺诈与英勇的征战同样著名。
金色城堡外便是漫长的欧亚通商之路，那条流淌过无数财宝和丝绸、茶叶的古路上，有无穷的传说与传奇。如今城堡里住着的大多是古老家族的后代们，许多人家都已在此住了几百年，从前买卖鸦片和檀香，现如今买卖香料、咖喱和克什米尔羊绒。
穿过要塞干涸的阿拉伯水池，穿过庭院正中用白色大理石雕刻成的王椅，就是白砂石的后宫。四四方方的院子，白色大理石或者红色砂石的花格窗出现了。沙漠强烈的阳光透过花格窗，在内宫长而幽暗的走廊里玩着精美的光影游戏。
花窗格内是深宫的走廊。古国的王后和王妃们伏在窗后窥视外面的热带，但外面的人见不到她们。
在黄昏时分，走上高耸于岩石之上的塔楼，听到成群结队的野鸽子盘旋于塔楼之外，扑打翅膀的声音。它们还是那些曾决定了王后命运的鸽子吗？
曾经雪白的大理石如今都已经变成了棕黄色，想必那里留着历代王后和妃子们的指纹和呼吸，还有她们望到精彩处忍不住发出赞叹时的唾液细沫。斋普尔的后宫曾佳人无数，所以在斋普尔紧贴着古老市场的宫殿里，在18世纪为后宫的女人们造了犹如巨大蜂窝般的风之宫。那里有层层叠叠的花格窗密室，高悬在古城繁荣喧哗的市场之上，让她们有机会远远地窥视人间。
我曾细细抚摸过那些变黄了的大理石窗格，从那些凝固在大理石上的沙漠玫瑰花孔洞里向外张望，也曾将自己的手掌覆盖其上，似乎与她们穿过时间地理的重重烟雾相逢。
如今要塞门口的城墙上，大都印着写血红的女人手印子。那是小王国被破国在即，国王的妻子和士兵的妻子跳入火堆殉夫前，在城门前留下的印记。印度古老的妇女葬殉习俗，就开始于这些沙漠中的要塞。
焦特布尔要塞大门口的墙上至今留着15个手印，那是曼·辛格王战死后，他的王后带着14个王妃跳入葬礼火堆殉夫前留下的手印，这是拉贾斯坦邦最后一次王后带领下的集体殉葬。
王后带着城堡里的女人们烧起火堆，换上她们婚礼时穿的沙丽，在她们丈夫们的注视下跳入火堆，男人们在前额上抹了神圣的火灰，冲出城去赴死。在胜利高塔附近，如今留下了许多纪念妇女SATI的石头手掌，那里曾有1万3千名古代妇女自焚殉夫而死。
虽然如今在拉贾斯坦邦已废止了妇女殉夫的习俗，但这些刚烈妇女留下的手掌，仍旧以一种光荣的形式留在要塞的大门口。那些摊开的手掌，就是她们的肖像。
在梅兰加尔古堡门口，我将自己的手掌覆在一位自焚殉夫的士兵妻子留下的手掌印上，她的手很小，比我的手小多了，她应该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。
我将自己的手覆在她的手掌印上，想知道她在熊熊大火里是不是很疼。她心甘情愿这样为丈夫牺牲，是不是能够安息。
如今差不多已被沙丘吞噬了的荒凉地，掩埋着古代印度的十六大城，有个连谷歌地图都找不到确切线路的古老小城班加尔，当年它的王是斋普尔王的弟弟，现在它是世界上十大鬼城之首的废城。传说班加尔王后遭到毒咒，在战争中公国覆没。如今这里只剩下墓地、神庙、市场的残骸以及倒塌的宫殿。黑面猴子成群结队地生活在各种废墟中，它们有的举止优雅，也有的暴躁粗俗，还有的行为恭顺，面容却阴险。
拉贾斯坦邦山岗与沙漠里的王宫，如今渐渐成为豪华酒店，其中最负盛名的宫殿酒店，大概算是乌代普尔的湖宫。
这是一座在湖心中央的小岛，原先王室的夏宫。宫殿里到处装饰着大公喜欢的彩色水晶，闪闪发光。
到夜晚降临时，小岛上摇曳着上千朵烛光。
有人在水上花园旁载歌载舞，长得很像阿富汗人的女孩，穿着镶满小镜子的黑裙子飞快地旋转着，我相信她们唱的是沙漠中天长地久留下来的传奇，高亢辽远的声音，不见南印度玄远神秘的灵魂之音，高歌时她们也不闭着眼睛，而是直面仰天。
瓦拉纳西是印度最负盛名的圣城，这是一个起点，也是一个终点，不需要等待，将互为参照物，在自己悲哀的河流独自前行。
因读过一位日本作家的一本名为《深河》的书，将瓦拉纳西作为旅行的终点。
印度就是这样一个清净与污秽，神圣与猥亵，慈悲与残酷混合共存的世界。人们在恒河里沐浴，漱口，洗头，死后也葬在这里，这是一条生与死之河。
这是一条人为了死后能够流归这里，从远处聚集而来的河流。这是一座死了要在这里断气朝圣而来的城市，这条深河拥抱着这些死者默默地流着。
在印度走了一个多月，说的最多的是No Japan,No Korean，吃的最多的是咖喱，踩的最多的是牛粪。这里是发生公交轮奸案的印度，也是见到你会微笑热心帮助你的印度。从两千卢比的西餐厅到五卢比的街边奶茶，我过的越来越像当地人。某种程度上，报纸、新闻、网络都只能带给你片面的印象，只有双脚踩在这片土地上，你才能触摸这个国家最真实的温度。
作者拍摄设备：美能达X700、GR
作者微信：ambream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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